曾詩琴／一顆糞球

山區步道的正中央，蜈蚣與蚯蚓廝纏混戰。蚯蚓的一小截環狀身體在旁邊蠕動，顯然為求逃生，它正假裝自己是活脫脫的個體，誘惑蜈蚣轉移焦點。但蜈蚣不為所動，從蚯蚓末端開始攀爬，步足如堅實的網，罩住尚未斷氣的蚯蚓。

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蜈蚣，不斷蠕動的多足，遠看近看皆使我產生密集恐懼。可就在此刻，響起一陣嗡嗡振翅聲，我抬頭望去，一隻甲蟲黑影往前方飛去。

似乎早有一名人類以外的生物，跟著在角落旁觀這場搏鬥。儘管牠想悄悄離場，但是當翅鞘打開，伸出薄翼展翅飛行時，便無可避免發出低頻聲音。

我的目光追隨甲蟲延伸至遠處，初秋的山上，太陽顯然還不知道要換季，仍然高照。當牠終於降落在潮濕的葉片上，仔細一看，原來是推糞金龜（或稱台灣側裸蜣螂），全身黑色帶紫色光澤，頭上兩個觸角末端像三個黃色花瓣，背上殘留一顆晶亮晨露。

這時，一隻長腳蜘蛛從旁經過，我以為又要迎來一場搏鬥，但長腳蜘蛛輕盈優雅地踩著推糞金龜而過，遁入草叢。顯然，推糞金龜也毫不在意被踩踏，靜靜蟄伏，就這樣待了好一會，鼓翅起飛，尋香而去。

望著推糞金龜頭上花瓣般的觸角，彷彿向人友善招手，真想問問牠，能否把我滾成一顆小糞球，埋入地下甬道，等待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