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打破面前柵欄，就算人生千萬難，仍能一直順心做自己

文／吳淡如

江湖行走，重要的刷子都要有

這本書裡你會聽到不只一種聲音—文青的聲音，商人的聲音，母親的聲音，一個女人不溫柔也不討好的聲音，久混江湖的人略帶滄桑的聲音，認真求學的學生的聲音，還有在從事商業投資運營時精明的語音，和遇到困難時偶爾呻吟的聲音。這一切都是真實人生。

你，永遠需要成長型思維和相信改變的樂觀。

在高速進展的時代，人們太難得到一個可以「休息」的三年。這場來得超急去得又不快的瘟疫，來與去，都超出任何號稱神準的預言家所能預測。

無數生命的損傷的確使人心痛，現在閱讀這本書的你，是一個世紀災難的倖存者。回頭看這場疫情，得到了什麼成長？

我習慣從悲劇中反省一些事情。因為只有透過反省，才能讓受過的痛苦有意義，讓曾經意識到的快樂有其深度，就算是悲劇，也要得到意義。

我的人生也曾有與死神交鋒的經驗，當時肉體的痛苦不可言喻。心臟肥大，全身血管裡的水都在血管外，之後足足有一個多月在敗血症中掙扎，過程與事件我在其他書中寫過，地獄般的活受罪不值得贅述。在極難呼吸的痛苦中，我的心裡也就剩下這個信念而已：

我真的祈求，如果我還能活著，請讓我明白，這一切都有意義。

經過這麼多年，果然漸漸明白（肯定不是頓悟），這場折磨的意義何在。因為承受過這些苦難，或解決了某些瘋狂擋在前頭，曾經困惑我的問題，使我成為一個內心比較厚實的人。原來，被荊棘刺傷的手，終是為了學習或熟練某種珍貴技能。

此刻是睽違三年之後，第一次長途飛行。我在飛往巴黎班機上，寫下這一篇序。這是我原本計劃好的。還沒出國前的一整個月，我用一種訓練特種部隊的方式，要自己把心中澎湃了好些年的感想整理清楚，日日按照急行軍的規律速度將初稿寫完。這個夜間航班，因俄烏戰爭致使航線改變，即使直飛也要十五個小時以上才能抵達巴黎。

這種不能改變的航程延長並不讓我厭煩，反而十分珍惜，我可以專注在座位上寫些東西。或許，高度改變，空氣稀薄，會使我的思緒用另一種方式湍流。

腦袋總要有個議長

我從小有過動傾向。幸虧想得比動得快，破壞力不強，各式各樣的奇妙念頭從來就在腦中開辯論會。什麼是「心似平原走馬，易放難收」我向來很清楚，就算我一個人靜靜坐著，喝一杯咖啡，常常也覺得腦袋裡有個眾議院，就算想法不分歧，但噪音一向很多。那種感覺也很像是置身談話性節目，二十個來賓都在陳述自己的意見，紛紛雜雜，如果沒有一個氣場強大的主持人來限制或引導發言，肯定是個夜市人生。

自小我的確花了許多時間管束某些聲音的發言，為做一個在大人眼中不要太古怪的孩子而努力。但是很多聲音就算被制止也不會完全消滅，很可能因為那個發言太精彩或太有炫惑力。或許，我曾經花了二十多年，在電視當一個談話性主持人，其實是恰得其所的結果。雖然之前沒有受過任何專業的訓練，但一直面對腦中複雜聲音的日日磨練，早就習慣處理許多人的許多意見；然後，選擇一個主KEY。「不要急亂，你會想出方法的。」有無數次，我對自己說。

我也明白，雖然有些聲音很微小，被那些習慣帶著情緒的大聲吼叫忽略，但卻不能忽視。

在長途飛機上，反正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。我看了三部電影。睡飽了，打開我的電腦，在一萬呎的高空中，為這本書完成最後一個句點。

這個世界脈動被迫暫時停止，而人們不再感覺那麼自由的三年，想來真是人類世界自文化昌明以來想像不到的體驗。過去，為了求學、海外公司的生意以及被我認為「不出發就會感覺生命缺乏流動性」的旅行，曾經一個月飛行二十趟，恐怕空姐都沒有這麼緊密的行程。

我開始篤定的「做中學，學中做」的經商與投資，建立公司的商業模式，並且到海外就讀某些有正式學位或證書的課程，還有跑完馬拉松，都是從2010 年開始，那個時候我早已超過四十歲了。「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」，我怕的是因為年紀更大，腦和身體都跑不動。

不過，經過長久的自我對話和統合，我知道心中那個管控所有聲音的「主席」大概在三分鐘之後就可以克服所有自我懷疑，並且把不相干人士的質疑發言都揮到外太空去。

善用理性的力量

只有我是我人生的主宰，一個成年人除了先管好自己的生活之外，不必以「大家都這樣」之名涉足別人的決定。

當我開始用各種數據做出自己的理性判斷，不再尋找任何藉口自欺，一切成績都超乎想像。有的決定看似大膽，比如：選擇在越南投資。這個國家2015 年末才開放外國人購買不動產，當時每一次過馬路我都感覺可能被機車撞死。疫情雖然也耽擱了越南的經濟發展，但世界經濟趨勢仍然證明，方向無誤，只是過程必然起伏迭盪。

這不是拍著腦袋想的結果，這是相信大數據與研究調查的證明。做一個商人對我來說真是一件有趣的事。在商業場合裡，我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文青，該理性的時候不要談感性，不要用非理性理由來交涉（我真的聽過「我從小就看妳的書，我好崇拜妳，妳公司名下那間餐廳可不可以看在這個份上賠錢賣我？」之類的要求，你覺得這個要求理性嗎？）我也學到了決定要明快，千萬別把自己搞成一個《三國演義》裡頭「謀而無斷」的袁紹，擁有再大資源，都可以因為策略模糊、動作太慢而失去江山。

就讓文青留在文青的小劇場。

寫作是心靈活動，出版是商業行為。其實讀者不是在尋找偶像，他們在找「說出自己贊同的話」的代言人。

不要企圖找理由顯得自己崇高比較好。面對現實，是很重要的事。

像我這樣一個出生在菜市場旁邊，肚子餓了就翻冰箱尋找吃食的作者，怎麼可能不是一個通俗作者？

像我這樣的作者，就只能寫充滿人間煙火味的書：俗人的生活感想以及有關於未來的美好期望。

我完全樂於接受自己的世俗。而我深知自己做人做事做朋友，一點也不低俗。

什麼狀況，用什麼本領，不要搞混，你不要被自己的「人設」卡住。相信我，除了你爸媽之外，恐怕沒有人在意你想要將自己設定成什麼形象。至於「形象」這二字，在這商業社會中，也不是你想要自己成為什麼標竿，大家就會買單就會仰望的。

像我這樣動不動就想飛出去的人，被關的這三年，會很難過嗎？並不。山不轉，路不通，人可以轉。

這三年為了幫忙商品難以在實體通路銷售的朋友，我成立了自媒體的電商。其實我非常熱愛網路時代，線上創業降低了創業成本，創業變得比較容易。對我來說，你就算把一個用不到的東西放到臉書社團來賣，也算是在創業啊。它省去了許多傳統行業和實體店鋪的成本，網紅們其實多半在買空賣空，這個時代的商業，比之前親切太多。

我心中一直存在的那個文青也熱愛寫商業文案。商業文案像在演舞台劇，你可以及時明白哪一句話會獲得台下觀眾的掌聲。

有不少自認格調很高的作者，一談到商業就皺起眉頭摀住鼻子，但我從寫小說散文到廣告文案，並沒有跳過什麼意識形態的鴻溝。剛出社會時，因為想多存點錢，一圓到歐洲遊學的夢想，任何類型的稿子我都接。廣告部要我寫內衣、冰箱、電梯、泳裝、五金零件和旅遊行程推薦，我在在鍛鍊過，也幫業務部帶來不少收入。

從來沒渴望過要成為什麼文壇泰斗或得諾貝爾獎，我只希望我的寫作沒有邊界，沒有人來釘上圍籬。文青到商人，一定要有邊界嗎？當母親跟做自己，一定有重重柵欄嗎？

我從來覺得柵欄是別人設的，你最好不要無條件自己複製那些柵欄。

就只是喜歡寫，所以我寫。

難不難，由自己定義

我相信，就算難，也有辦法可以想。

疫情期間，除了維持原來的資產管理公司生意以及電商生意之外，我還跑完了全球六大馬，蒐集了全部獎牌；不過其中只有柏林馬拉松是現場跑的，其他五個都在線上，從我家河岸跑到淡水剛好四十二公里多。

我同時在讀歷史博士班和準備商學院的博士考試。一旦把自己放進一個必須「認真系統化學習」的模型中，我就會比較努力學習，這是一個「改變角色」的自我勉勵成長模式。念博士就算畢業，我肯定也不會從事教職，大概也沒人聘，我的教授同學們估計都在退休狀態了。學習過程比得到利益重要得多，的確，我已經在過程中得到樂趣，且看見自己思考上的進化。難嗎？很多人問我。其實對我而言，比起跟一群太太們閒閒沒事喝下午茶聊是非、比起跟一群為了賺通告費找理由罵得口沫橫飛的名嘴聊是非⋯⋯，並不難。

有關「難」，關鍵點在於你自己要不要覺得難。

曾有人問一位傑出企業家：「你這一生遭遇最難過的事情是什麼？」

他沉思了一會兒說：「你是問難過的，還是難處理的？想想也沒什麼難過的，就是有一些實在難處理的⋯⋯。」

的確，只是難處理，並不是真的很難度過。你處理，你度過，你知道自己不是武俠小說中那個一直等待著大俠來拯救的弱者；你成長，也成熟，終於有一天你也可以思考如何在別人和世界的各種難中，找到關鍵點迅速出手。

你會明白：連難也是你想出來的。宇宙形成，並不難，因為它就是這樣發生了。難點常常意味著痛點，若能解決，一切舒坦。我們的人生都不會沒有難處，就看你如何看待那個難，學習某些技巧，和那些難處交談、溝通、做朋友。你會明白現在難的事，也許過個幾十天就不難。

大不了，就是被難倒了，而你也不是在第一時間就倒地不起的那一個。我對人生的思考，說簡單也很簡單。

你一生最珍貴的財富是你的時間和你這個人，時間的主人是你，只要你歡喜，你都可以來去自如，想辦法做得不差（請注意，不是滿分）。沒有柵欄，你也可以有條不紊，因為萬事萬物之中，有個相通的底層邏輯，或者你自己的思考方法。是的，沒有邊界，除非你一直在創造柵欄，把自己圍起來。

有些人，不只創造柵欄圍起自己，還企圖把旁邊的人，也一起關在裡頭。不管這個人和你關係如何，請你不要同意。你同意了，會很後悔的。

人生千難萬難，做自己就不難

這是我的序。閒閒散散。我企圖讓這本書，不要太有結構，不要太有傳統的起承轉合，不要太直指某些「你應該如何如何」的法則。它不太商業，也不太文學，它就是我經歷的人生，我在各種難中披沙揀金學到的原則。它是我。

或許對你也很有用，或許值得換個角度過日子，你的人生會不會從此不同？就算是短短三年，其實我也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。寫到這裡，我忽然又想起來，打開飛機上螢幕的空中音樂室，看到了我自己。我有個不小心開錄的《人生實用商學院》的Podcast，出這本書前已超過八億次的下載，另外一個沒有那麼被注意的講歷史的《人生不能沒故事》也有七千萬人次聽過。

無心插柳，開設時也無目的，只是喜歡講。

的確，也算是個零資本創業。我的成本就是我自己，我的動力在於我還真喜歡自言自語，我一邊講一邊複習我所學到與我選擇的有趣知識話題。

我深深感激這個高科技時代，一個人搞一個廣播電台轉瞬間已不是痴人妄想。在IT輔助下的世界，我深信人們在選擇上可以更不看人臉色，不仰人鼻息，更可以做自己。

而那個做自己的能力，就在於你解除了你人生中發生的、多少曾經為難過你的問題。

是的，本書雖然行文有些散漫，講理性邏輯，也敘述我聞我思，後者應該更多⋯。但只有一個主軸：成長型思維，如何讓你成為一個沒有邊界，活得更充實快樂的人。

最後一句，請讓我如此介紹自己：

我很樂於自稱商人，因為我希望這個世界所有戰爭都發生在商業上就好；而寫作仍然是我最喜歡的事。

為了寫這篇序，我認為，我一定要到巴黎，這個二十五歲時曾經讓我轉換人生想法的城市。當時並不知道我在看了海明威《流動的饗宴》之後辭掉工作帶著積蓄來此生活一年，有什麼意義？如今我連麵包的法文是陰性或陽性都忘記了，但是，日子漸久，我一年一年看到巴黎的意義—

覺得悶，一定是什麼東西擋住你，如果你肯狠狠打破面前的柵欄，就算人生千萬難，你仍能一直順心做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