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，电视剧《繁花》的热播，特别是其中对于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上海城市生活一些细节的描述，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。经历过这段事件的人们，无不在其中寻找着自己记忆的点点滴滴。



▲图注：这很王家卫

笔者恰逢出生在70年代末，成长于90年代。剧中所描述的这些，也正是生活中所经历过的，故而挑选剧中的几个细节与大家分享一下。

股票认购证

剧中描述的92年股票认购证，对每一个上海人来说，都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事件。“宝总”正是用服装外贸赚来的钱，买了很多92年认购证，完成了财富的快速扩张。

当时30块钱一张的认购证，对大部分人100元左右的月工资来说，确实不是个小数目。认购证发行的时候是1992年春节前后，笔者还在念初三，跟着父亲也是最后一天去买的认购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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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真实的现场并不像片子里描述的那么紧张，购买还是很有秩序的，也不是一定要到西康路101号去买，当时的销售点都是银行的营业网点，全市分布。真正的困惑，是这一批到底发行多少股票。这是决定认购证到底有多高的中签率的关键。

笔者的父亲当时判断，只要有10%的中签率就肯定能赚一大笔钱了，但实际上92年认购证一共是摇了4次号，其中三次是10%，而第二次摇号则是直接摇了单双号，也就是出现了单次最高50%，总体超过80%的中签率。

因此，整个市场都沸腾了，有些赌徒甚至直接互换手中持有的认购证，也就是——有人只赌单号，有人只赌双号，赌中的就是100%，赌输的分文没有。可见市场疯狂到了什么样的程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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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父亲一起去买的3张认购证最后赚了1.5万元，相当于当时父亲10年的工资。后来，他从这笔钱里拿出4700元买了我人生第一台电脑，所以92年认购证不仅是我进入这个股市的第一步，也是接触计算机的第一步。

当时谁也没想到，这两件事一直伴随我到现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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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联合舰队”

剧中提到的“联合舰队”，则是另一个非常古老的概念，指的是80年代末到90年底初那个股票市场兴起的初期，由若干大户、中户、小户捆绑在一起操作的联合体。在上海股票交易的早期，由于信息不通畅，交易机制不完善，在民间自发形成了这样一种团队。

在宝总带领的这个“联合舰队”里，宝总就是大户，蔡司令可以算中户，而邮票李、胖阿姨这种，就是既没有信息来源，也没有操盘能力，只能跟风的散户。



▲图注：置身时代，有人起飞，有人低谷

喜悦与惆怅，澎湃与失意，交替上演

片中还特别提到了，“联合舰队”的指挥部是在乍浦路的小乐惠，这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。

乍浦路在90年代早期是跟黄河路齐名的餐饮街。而当时乍浦路鼎盛时期的王朝酒店，则是同时期上海餐饮行业的佼佼者，其规模是黄河路上的酒店都无法比拟的。

在电视剧中，宝总也同样提到了“乍浦路的皇朝，思南路的天天渔港”，这里的皇朝就是指乍浦路的王朝酒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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乍浦路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，就是因为离当时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很近，炒股的大中小户常在此聚会吃饭，并交换信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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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爷叔”的原型

很多人都说，剧中最精彩的角色是“爷叔”，一个经历过旧社会，蹲过“提篮桥”的“老法师”，他才是“宝总”成功的基石和身后的男人！

“爷叔”这个角色一出现，气场就十分足。很多人说，这是上海“老克勒”的典型，但笔者不这么认为。“老克勒”是有特指的，有“白相人”的意思在里面（相当于老北京的顽主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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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“爷叔”的形象是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精明商人和股票交易商。所以笔者第一次看到爷叔教阿宝炒股票，就马上想到了一个人，这个人就是1990年上海证券交易所创立时期的顾问——林乐耕。

林乐耕，1915年生，浙江宁波人（剧中爷叔就是宁波人），他的舅舅就是上海最早的证交所创始人之一的尹韵笙。1914年上海股票商业公会成立，1919年改组为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，这个交易所是中国最早的真正意义上的交易所，尹韵笙就是交易所理事之一。

林乐耕借着舅舅的关系，16岁就到交易所实习，做了红马甲，后又成为了华商证券交易所的017号经纪人。20岁时就开了自己的证券号。据他本人回忆，高峰时每天的进账就是10条大黄鱼（10两一根的金条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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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8年，他又卷入金圆券泄密大案，适逢蒋经国在上海“打老虎”，他跟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、上海纸头大王魏沛霖，还有荣毅仁堂哥荣洪源一起被抓，被当时的人称为“四只老虎”。但这几个人又很快被释放，从而让“打老虎”变成了“拍苍蝇”。而林乐耕是其中最年轻的。

解放后，林乐耕还经历了上海解放后的查封证券交易大楼事件，此后几十年一直隐匿于市井。直到80年代末，中国股市重启，他不但成为了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的顾问，而且还带着徒弟们积极参与到沪深两地的股市炒作中，留下了很多传奇故事。

但后来，林乐耕跟他的徒弟们在1995年著名的“327国债期货事件”中，跟着万国证券做空，跌了个大跟斗，从此退出了江湖。



▲图注：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张林乐耕本人的模糊照片

虹口汪小姐与范志毅的外婆家

相较于深圳打拼过的李李和在日本打过工的玲子，唐嫣所饰演的汪小姐率真可爱，似乎更受广大观众的喜爱。

剧中对汪小姐这个人设有很多细节。她家住四川北路，暗示着她们家解放前可能就是做贸易的，虽然不是大富，但也是职员之类的，有些家底，所以父辈能进外贸公司。而汪小姐1987年在上海外国语学院毕业以后，就顶替父亲进入外贸公司，有了一份让人羡慕的铁饭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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虹口四川北路一带，曾是解放前在上海的广东人聚居区，而广东籍上海人中，很多又都是洋行职员。电视剧在这方面的处理是完全符合历史背景的。

剧中汪小姐和范志毅有一段精彩的对话，里面汪小姐自报的住址四川北路1569弄4号，其实是真实世界中范志毅外婆家的住址，也就是四川北路上的新祥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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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凑巧的是，笔者小时候就住在新祥里对面的四川里，地址是四川北路1604弄，所以看到这段觉得非常亲切。不过确实不知道原来范志毅小时候也曾经在新祥里生活过，那时候就算遇见也不认识。



▲图注：四川里街头（图：图虫创意）

小宁波为什么跳错江

剧中喻恩泰饰演的小宁波，因为在27号（中山东一路27号原外贸大楼）接不到单子，一气之下跑到外白渡桥跳江，造就了他跟宝总的“世纪之吻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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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桥段出现之后，引发了网上的广泛讨论。有人问，为啥小宁波不直接过马路到外滩跳黄浦江，不是更省事了？

但实际上外滩黄浦江的护墙在90年代初已经加高过了（80年代初笔者很小的时候，护栏没那么高，而且是平的，小孩可以在上面走），小宁波要翻越护栏并没有那么简单。

而且他当时脑子发昏，从27号（现在叫罗斯福公馆）冲出来以后，一直沿着路西边走到外白渡桥，距离也不是很远，从地图上看，也就是两三百米的样子。



▲图注：27号到外白渡桥，其实很近（作者注）

当然，这里面还埋了一个只有上海人才懂的梗——小宁波说要跳黄浦江，阿宝说：“侬搞错了，这明明是苏州河！”

因为当时在没有治理前，黄浦江的水和苏州河的水在外白渡桥下面是有一道分界线的，黄浦江这边是黄色的，而苏州河这边是黑色的，这道分界线就在外白渡桥下面可以看得很清楚。

小宁波一路从27号跑出来没过马路，所以他和宝总在桥的西面跳下去，跳进了苏州河墨墨黑的臭水里……想想都恐怖！



▲图注：如今，苏州河畔灯火璀璨

（图：图虫创意）

《繁花》这部电视剧，描述了上海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最激动人心的那段岁月，我们看到的是身边那些亲戚、朋友、同事的身影。

无数的细节不仅让上海的居民沸腾了，也让全国人民对上海这座城市有了更深的了解。

无尽繁花，伴随着这座城市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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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：《繁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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